李青的坟茔在清明前立了起来,就挨着影老的墓,在谷后那片能望见整片桂花林的山坡上。
没有奢华的石碑,只用一块青石板刻了名字,旁边放着其其格从关外带来的狼毫,还有周胡子新酿的桂花酒——那是李青生前最爱的两样东西。
其其格的伤渐渐好转,只是肩膀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,像条暗红的蛇。
她不再整日握着弯刀,而是学着江南女子的样子,坐在茅屋前织布,织出来的毡毯带着草原特有的纹样,被谷里的妇人争相效仿。
只有在夜深人静时,张不晚才会看到她独自站在李青的坟前,一站就是半宿,月光洒在她身上,像披了层寒霜。
学堂的书声依旧朗朗,苏文清比往日更忙碌了。
除了教孩子们念书,他还在灯下写着什么,常常熬到深夜。
张不晚知道,他在给京城的故人写信,那些关于玄武阁的证据,正通过隐秘的渠道,一点点往朝堂渗透。
这日午后,张不晚正在谷口的田地里翻土,准备种下新的桂花苗。
周胡子急匆匆地跑过来,手里拿着一封皱巴巴的信,脸色有些难看。“王大人那边出事了。”
张不晚心里一沉,扔下锄头接过信。
信纸是用粗糙的草纸写的,字迹潦草,显然是匆忙中写就的。
信里说,王大人在彻查京西粮仓时,发现那里的粮食早已被调换,账本也被销毁,反被玄武阁的人倒打一耙,诬陷他“监守自盗”,如今已被暂时收押,听候发落。
“这群狗东西!”张不晚一拳砸在旁边的老槐树上,树皮簌簌落下,“竟然敢动王大人!”
“更糟的是,”周胡子压低声音,“苏先生托人送出去的信,也被截了。送信的人……没能回来。”
张不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
王大人被押,苏文清的信被截,这意味着他们在京城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断了。
玄武阁的人动作如此之快,显然是早有准备,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证据在桂花坞。
“苏先生知道了吗?”
“还没说,”周胡子叹了口气,“他这几日为了写信的事,眼睛都熬红了,我怕他受不住。”
张不晚沉默片刻,将信纸攥成一团。“不能再等了。”
他沉声道,“玄武阁的人既然敢动王大人,就肯定会来找我们。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主动出击。”
“怎么出击?”周胡子急道,“我们手里就这点人,京城那边又指望不上……”
“去找清风堂。”张不晚突然说。
周胡子愣住了:“清风堂?他们不是早就被赵显收买了吗?”
“未必都是。”张不晚道,“影老当年在清风堂待过,他说过,里面虽有奸佞,但也有不少心怀正义的义士,只是被胁迫着不敢出声。
我们或许可以找到他们,联手对抗玄武阁。”
“可我们连清风堂在哪都不知道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,是苏文清。
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,手里还拿着书卷,脸色苍白,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。
“家父当年与清风堂的一位长老有旧,我知道他们在江南的联络点,就在苏州的‘听雨书院’。”
张不晚看着他: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?”
“我必须去。”苏文清的眼神异常坚定,“王大人因我们的证据被陷,送信的人因我而死,我不能躲在桂花坞里。”
他顿了顿,“而且,听雨书院的山长,是家父的恩师,或许……或许能信得过。”
张不晚点了点头:“好。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其其格不知何时也来了,手里还牵着念汉。
孩子似乎察觉到气氛凝重,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,大眼睛里满是不安。“李青的仇,玄武阁的账,我都要亲自算。”
张不晚看着她肩上的疤痕,又看了看念汉懵懂的脸,终究还是点了头。
“但你得答应我,一切听指挥,绝不能冲动。”
其其格抿着唇,点了点头。
出发前,张不晚把桂花坞的事托付给了老王。
“若是我们半个月没回来,就带着乡亲们往关外走,去找其其格的阿爹,那里偏僻,玄武阁的人未必能找到。”
老王红着眼眶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放心去吧,家里有我。你们……一定要活着回来。”
清晨的露水还挂在桂花叶上,张不晚、苏文清、其其格三人,带着简单的行囊和武器,悄悄出了桂花坞。
念汉被托付给了邻居家的妇人,临走时,孩子抱着其其格的腿哭着不肯放,其其格狠心掰开他的手,转身时,张不晚看到她的眼泪掉在了青石板上,瞬间被晨露冲淡。
前往苏州的路并不太平。
刚出江南地界,就遇到了几波盘查的官差,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,腰间挂着和紫檀木盒子里一样的青铜令牌——显然是玄武阁的人。
三人只能绕着小路走,白天躲在山林里,晚上才敢出来赶路,好几次差点被巡逻的兵丁发现,都靠着其其格敏锐的听觉和苏文清的急智化险为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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