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车轮轨撞击铁轨的声响逐渐放缓,最后在一声悠长的汽笛声里停稳。苏清沅扶着车窗起身时,指尖还残留着玻璃上凝结的凉意——从上海到北平,三日两夜的行程里,她多数时候都在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,那些从江南水乡的青瓦白墙,逐渐变成华北平原的黄土高坡,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北平车站那座带着西洋风格的红砖墙建筑,墙头上爬着些许枯黄的藤蔓,倒有几分岁月沉淀的沧桑。
拎着随身的藤箱走下火车,一股干燥的风迎面吹来,夹着淡淡的煤烟味和远处胡同里飘来的炒栗子香。苏清沅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浅灰色羊毛大衣,目光扫过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。不同于上海火车站的摩登喧闹,北平的车站里多了几分沉稳,往来的人穿着长袍马褂与西装革履,偶尔还能看见穿着蓝布衫的学生,手里攥着卷报纸,低声讨论着什么。
她此行来北平,是为了那支在沪上险些遗失的古簪。前几日,一位曾在清宫当差的老太监辗转联系上她,说北平城里藏着一位懂古簪纹饰的老先生,或许能解开簪子上那些神秘纹路的秘密。苏清沅攥紧了口袋里那支用锦缎包裹的古簪,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,心里却有些忐忑——自沪上那场风波后,她总觉得这支簪子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,而这秘密,或许就藏在北平这座古城的烟火里。
“这位小姐,要车吗?”一个穿着灰布棉袄的车夫走上前来,手里牵着一辆洋车,车把手上还挂着块擦得锃亮的铜铃。他约莫五十岁上下,脸上刻着风霜,眼神却很温和,“您要去哪个胡同?我拉您去,价钱公道。”
苏清沅报出老太监给的地址——东四牌楼附近的一条胡同。车夫应了声“好嘞”,便帮她把藤箱放到车斗里,又递过来一块棉垫:“小姐您坐,这北平的风硬,垫着能暖和点。”
苏清沅道谢后坐上洋车,车夫拉起车把,铜铃“叮铃”响了一声,慢悠悠地汇入街道的人流里。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她掀开车帘一角,看着窗外的街景缓缓掠过。路边的店铺多是木质门面,挂着烫金的匾额,有卖笔墨纸砚的,有卖绸缎布匹的,还有些小吃摊前围满了人,热气腾腾的锅里煮着馄饨,香气透过寒风飘进车里。
路过王府井时,她看见几个穿着军装的士兵正站在路口检查行人,腰间别着的枪支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车夫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,低声对她说:“小姐,最近城里不太平,您出门可得多留意些。”
苏清沅点点头,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。她听说北平近来局势紧张,日军在城郊增兵,城里也时常有特务活动。她深吸一口气,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街景上,试图压下心头的忧虑——她来北平只为古簪,只想尽快找到那位老先生,解开谜团后便离开,不想卷入无关的纷争里。
洋车拐进一条窄窄的胡同,青石板路两旁是高高的院墙,墙上爬着枯萎的爬山虎,偶尔能看见院门上挂着的朱红门环,有些已经褪了色。车夫在一扇黑漆院门前停下,铜铃“叮铃”一声:“小姐,到了。”
苏清沅付了车钱,拎着藤箱走到院门前。门上没有匾额,只有两个铜门环擦得发亮,门楣上刻着简单的花纹。她抬手敲了敲铜环,“咚咚”的声响在安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。
片刻后,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,接着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一个穿着青布衫的老仆探出头来,约莫六十岁上下,头发花白,眼神却很锐利:“你找谁?”
“请问,这里是陈老先生家吗?”苏清沅温声问道,“我是从上海来的苏清沅,受李公公所托,前来拜访老先生。”
老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眉头微蹙:“我家老爷近来身体不适,不见外客。你还是请回吧。”说罢就要关门。
“老丈请等一下。”苏清沅急忙上前一步,从口袋里掏出李公公写给她的信,“这是李公公的亲笔信,他说老先生见了这封信,或许会愿意见我。”
老仆接过信,拆开看了一眼,脸色缓和了些,却还是犹豫道:“我家老爷今早刚发了咳嗽,怕是经不起折腾。这样吧,你先在门口等会儿,我进去问问。”
苏清沅点点头,站在门口等候。胡同里很安静,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鸽子的哨音,还有风吹过院墙的“呼呼”声。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藤箱,想起沪上的那些人和事——顾晏之临别时的叮嘱,沈曼卿担忧的眼神,还有那些试图抢夺古簪的神秘人。她心里忽然有些茫然,不知道这场追寻古簪秘密的旅程,最终会走向何方。
约莫一刻钟后,老仆匆匆走了出来,对她说:“我家老爷请你进去。不过他身体不好,谈话时间不能太长。”
苏清沅连忙道谢,跟着老仆走进院子。院子不大,却收拾得十分整洁,墙角种着几株腊梅,枝头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香。正屋的门帘是深蓝色的,老仆掀开门帘,轻声说:“老爷,苏小姐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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