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“遗物箱”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经久不散。接下来的几天,林映棠表面上依旧是那个安静养病、偶尔做做女红的深闺小姐,脑海中却无时无刻不在盘旋着关于那只箱子的种种可能。
漆木,黄铜扣,内情不详,待核。存放于外库丙字柒柜底层——一个容易被忽略的位置。登记时间是去年冬天。这些零碎的信息组合在一起,勾勒出一个模糊却充满诱惑的影子。
“内情不详”意味着连登记的人都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,或者知道却不敢、不愿写明。“待核”则暗示这件事尚未完结,存在某种悬而未决的状态。去年冬天……正是原主生母许氏去世近十年后,也是柳氏掌家地位早已稳固的时期。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只“遗物箱”?是整理库房时偶然发现的陈年旧物,还是有人特意放进去的?如果是后者,目的何在?
林映棠更倾向于后者。柳氏掌控内宅多年,对库房尤其是涉及先夫人嫁妆的部分,必定看得极紧。一只来历不明、内情不详的箱子,怎么可能轻易被收入库中,还留下这样含糊的记录?除非,收箱子的人本身就有问题,或者,这箱子牵涉到某些让柳氏也感到棘手、不得不暂时搁置的人或事。
必须查清这只箱子的来历,甚至,亲眼看到它。
但经过上次探测的冒险,短期内再让赵有财直接接触库房实物,风险太高,也容易引起他更大的疑虑和反弹。需要更迂回、更安全的途径。
她将目标转向了库房看守和日常经手人。通过春桃有意无意地从厨房、浆洗房等仆役聚集地打听,结合赵有财之前透露的零星信息,她逐渐拼凑出外库管理的一些细节。
外库由一位姓郑的副管事负责,手下有两名专职看守和若干负责搬运清点的杂役。郑副管事是个谨慎小心、但据说有些贪杯的老头,在府里多年,不算柳氏的核心心腹,但也绝不是能轻易被收买的人。两名看守一老一少,老的姓吴,是郑管事的远亲,为人刻板;少的那个叫来顺,二十出头,机灵但好赌,在外头有些债务。
来顺。林映棠抓住了这个名字。好赌,意味着缺钱,也意味着可能更容易被利益打动,同时,好赌之人往往嘴不严,喜欢吹嘘,或许能从中套出些信息。但风险同样存在——赌徒不可靠,容易坏事,且一旦被柳氏察觉,后果不堪设想。
她需要找一个更稳妥的中间人,既能接触到来顺,又不会直接牵连到自己。赵有财再次进入视野。作为外院管事,他与库房那边必有工作往来,或许认识来顺,至少能搭上话。
这一次,她没有再通过春桃去“偶遇”赵有财,而是写了一张极简短的便笺,没有落款,只画了一个简单的箱子和一个问号,让春桃想办法,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,塞进赵有财常去的一处茶水房的某个固定位置——这是他之前无意中透露过的、与手下人传递非正式消息的一个隐蔽角落。
这是一种更隐秘、也更具压迫性的联系方式。意在提醒赵有财:他们之间有秘密联系渠道,且她对之前的事情记忆犹新,现在有新的“疑问”。同时,不直接言明内容,给赵有财留下揣测和自行决定如何回应的空间,也降低了自己暴露的风险。
两天后,春桃从那个角落取回了一张揉皱的纸条,上面只有两个字:“难。缓。”
林映棠看着这两个字,心中明了。赵有财明白了她的意思(指向遗物箱),但觉得直接探查箱子本身太难,建议暂缓。这也印证了她的判断,库房看守严密,且有柳氏的人盯着,不易下手。
但“缓”不是“不办”。赵有财没有完全拒绝,说明此事仍有可为,只是需要更合适的时机和方式。或许,他也在观望,或者想索要更多的好处。
林映棠没有立刻回应。她在等,也在创造新的契机。
天气越来越冷,年关将近。府里上下越发忙碌,筹备着祭祖、年货、各房新衣、赏赐下人等一应事务。柳氏作为当家主母,忙得脚不沾地,据说还犯了头风,请了几次大夫。林映月也乖巧了许多,不再往偏院来“探病”。整个相府笼罩在一种繁忙而压抑的气氛中。
这一天,春桃从大厨房回来,脸色有些古怪。
“小姐,奴婢听说了一件事。”她关好门,压低声音,“夫人院里的周妈妈,好像挨了训斥,这两日脸色难看得紧。厨房里张婆子偷偷说,好像是因为库房那边出了点小岔子,年前清点对不上几匹陈年旧缎子的数目,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,但夫人正在气头上,就把周妈妈和库房的郑管事都叫去骂了一顿,说他们办事不力。”
库房对不上数?陈年旧缎子?林映棠心中一动。外库丙字库,存放的正是各类布料,包括那些登记在册的“旧衣料”。这会是巧合吗?
“还听到什么?具体是哪里的库房?对不上的是什么料子?”她追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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