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珠被发落的事,在相府下人中激起了一阵短暂的涟漪,很快便被年关更繁杂的事务淹没。春桃从大厨房带回的消息零碎而庞杂:有人说珍珠是冤枉的,那簪子本就不见了许久,突然在她枕头下发现,太过蹊跷;有人说珍珠仗着是二小姐面前得脸的,平日对底下人颐指气使,得罪了不少人,活该有此一劫;还有人说,珍珠的娘老子在庄子上听到消息,急得病倒了,托人想递话进府求情,却被拦了回去。
林映棠静静地听着,将这些碎片与柳氏近日的施压、林映月那日的试探联系起来。珍珠是林映月的心腹,她的倒台,或许意味着柳氏母女内部也在进行某种清洗或调整?是为了灭口(珍珠可能知道某些不该知道的)?还是为了杀鸡儆猴,敲打其他下人?亦或,仅仅是林映月骄纵任性下的一个偶然?
无论如何,这件事提供了一个信号:柳氏的阵营并非无懈可击。压力之下,内部也会出现裂痕和牺牲品。珍珠家人的焦急与无助,或许……可以成为一个潜在的接触点?当然,风险极高,需慎之又慎。
送来的旧书被林映棠整齐地码在案头。她每日会花上半个时辰,慢条斯理地翻阅,偶尔提笔(用清水在旧纸上)临摹几个字,姿态沉静,仿佛真的沉浸在故纸堆中,修身养性。柳氏派来“送东西”或“传话”的婆子,偶尔从窗外瞥见,回去禀报,也无非是“大小姐安分,在看书”。
然而,这表面的平静之下,林映棠的内心却在经历着激烈的整合与重构。前世楚潇潇的经验、今生林映棠的记忆、穿越以来的观察与遭遇、敌人的步步紧逼、手中寥寥的筹码、未来莫测的凶险……所有这一切,如同散乱的拼图,在她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审视下,正被一块块拾起,试图拼凑出一幅能够指引她走出绝境的地图。
不能再被动应付,零敲碎打了。必须有一个系统性的、贯穿始终的生存与发展策略。蛰伏是为了积蓄力量,但积蓄力量必须有明确的方向和方法。
夜深人静,炭盆将熄未熄,最后一点暗红的光映着她沉静的脸。她铺开一张最粗糙的草纸,没有用墨(那会留下痕迹),只用指尖蘸着杯中冷透的茶水,在纸上虚划。水迹很快干涸,不留痕迹,但策略的脉络,却在她心中越来越清晰。
最终,三个字如同三根支柱,在她脑海中巍然立起:装、攒、联。
第一策:装。
此乃立身保命之本,贯穿始终。核心是“扮演”好柳氏和林丞相期望中的“林映棠”——病弱、安分、守礼、无争、甚至有些愚懦。
具体细则:
气色控制: 继续用自制米粉调整面色,维持在“略有起色但依旧虚弱”的状态。在可能面对柳氏、林映月或父亲时,刻意让步伐更虚浮,呼吸略急促。
言行规范: 寡言少语,非必要不主动开口。回答问话时,语调迟疑,眼神低垂,带一丝习惯性的怯懦。对柳氏的一切安排(哪怕是苛待)表现出顺从甚至感激。
兴趣塑造: 以柳氏送来的旧书为契机,塑造“沉静、向佛、重孝”的形象。偶尔让春桃去寻些无关紧要的佛经或女德故事,对外宣称是“为亡母祈福,静心养性”。
信息隔离: 对府中是非流言,表现出无知和漠不关心。春桃在外听到任何消息,回院后也需谨慎议论,避免隔墙有耳。
关键表演: 若遇突发危机或试探(如再次提冲喜),需提前预设反应模式,以“病弱惊惧”、“惶恐不安”、“自我厌弃”为主要情绪基调,必要时可再次动用“癔症”表演,但需更谨慎,避免重复使用。
目标: 最大限度降低敌人戒心,争取生存空间和时间,避免成为焦点。
第二策:攒。
此乃壮大自身、谋求反转的核心。必须在敌人制造的囚笼中,悄无声息地积累一切可用的资源。
具体从四个方面着手:
攒健康(根基): 继续严格执行之前的调理方案(饮食、作息、简易活动),利用崔大夫这条线,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,获取必要的药材或资讯。目标是在半年内,让这具身体达到健康常人的标准,拥有基本的体力和抵抗力。
攒钱财(血脉): 当前经济来源几近断绝,必须开辟新路。
节流: 极度节俭,利用现有存粮和干货,应对食物克扣。
开源(短期): 考虑将之前做的绣活(香囊、帕子)通过崔大夫或其它极其隐秘的渠道,尝试换取少量现钱或等值物品(如药材、布头)。重点: 探索与崔大夫进行“以物易物”的可能性,用绣品换药材或咨询,减少现金流动。
开源(中长期): 留意任何可能获得独立经济的机会,哪怕极其微小。例如,若有机会接触府外,或府内有相对自由的仆役(如采买),可尝试发展极隐蔽的“代购”或“信息中介”(此条风险极高,仅作备案)。
攒信息(耳目)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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