盗窃风波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,涟漪散去后,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,但水下某些东西的方位,已然发生了细微而关键的改变。对林映棠而言,最大的收获,并非挫败了一次针对王妈的构陷,亦非间接打击了周妈妈的气焰,而是王妈母子那份劫后余生、转化为死心塌地的忠诚。
这种忠诚,不再仅仅是出于对“大小姐”身份的敬畏,或是之前小恩小惠的感激,而是源于绝境中被伸手拉出的深刻铭记,夹杂着对林映棠展现出的、远超其年龄与处境应有的智慧与手段的敬畏与信服。
风波平息后的第三日,黄昏时分,王妈再次悄悄来到偏院。这次,她不是惶急哭喊,而是提着一个小巧的竹篮,里面装着几样她偷偷留下的、还算精致的点心,以及一小包上好的冰糖。她将竹篮放在桌上,然后拉着刚刚伤愈、还有些怯生生的儿子铁蛋,扑通一声,朝着林映棠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大小姐,您的大恩大德,我们娘俩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!”王妈声音哽咽,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若不是大小姐指点迷津,识破奸人毒计,我们娘俩现在……现在怕是已经被打杀发卖出去了!铁蛋,快,给大小姐磕头!”
铁蛋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,面庞黝黑,身材结实,眼神却还带着稚气和惊魂未定,闻言连忙跟着母亲又磕了几个头,闷声道:“谢大小姐救命之恩!”
林映棠这次没有立刻让他们起来,而是静静收了这份大礼。施恩需有威,受礼需有度。她需要让王妈母子清楚意识到,这份恩情之重,以及他们今后该有的立场。
片刻后,她才缓声道:“王妈,铁蛋,起来吧。地上凉。”语气平和,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。
王妈和铁蛋这才起身,垂手而立,姿态恭敬。
“坐。”林映棠指了指旁边的凳子,又对春桃道,“给王妈和铁蛋倒碗热水。”
待王妈略显局促地坐下,捧着温热的粗瓷碗,林映棠才再次开口:“王妈,这次的事,是有人故意针对你们。根子不在你们身上,而在那些想要排除异己、只手遮天的人。”她点到为止,没有明指周妈妈或柳氏,但王妈岂能不明白?她眼中立刻闪过愤恨和后怕。
“大小姐明鉴!那起子黑了心肝的,平日里就仗势欺人,这次要不是大小姐……”王妈咬牙切齿。
“过去的事,暂且不提。”林映棠打断她,“经此一事,你们在厨房,在府里,处境会比以前更微妙。周妈妈那边吃了亏,明面上或许不敢再轻易动你们,但暗地里的小动作恐怕不会少。你们需更加小心谨慎,尤其铁蛋,在外院当差,更要谨言慎行,莫要再授人以柄。”
王妈连连点头:“大小姐放心,老婆子晓得分寸。铁蛋,你听见没有?以后在外头,把嘴闭紧,眼睛放亮,手脚勤快,不该听的不听,不该看的不看,更不许再去赌钱吃酒结交那些不三不四的人!”她最后一句是对着铁蛋厉声说的。
铁蛋脖子一缩,嗫嚅道:“娘,我知道了,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林映棠看着这对母子,心中已有计较。王妈是内院厨房的老人,消息灵通,位置关键,但能力有限,且容易被感情左右。铁蛋年轻,在外院做粗使,接触面更广,但性格憨直,容易被人利用。若要真正将他们收为己用,稳固这条线,不能只靠恩情和警告,还需要给予切实的保障和上升的通道,同时加以适当的引导和控制。
“王妈,”她声音放得更缓,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,“你们既信我,我也不会亏待你们。往后,你们在府里的日子,我自会留意照拂。月例银子若再有克扣,或是遇到什么难处,可让春桃告诉我。”
王妈眼圈又红了:“有大小姐这句话,老婆子就是拼了命也值了!”
“不必拼命。”林映棠摇头,“好好活着,做好分内事,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。另外,”她顿了顿,看向铁蛋,“铁蛋年纪也不小了,总不能一辈子做粗使。外院赵管事那边,经此一事,对周旺一系必生嫌隙。铁蛋若机灵些,手脚勤快些,或许能有机会,往赵管事手下靠一靠。不求立刻提拔,至少混个脸熟,将来或许有条出路。”
这话如同惊雷,在王妈和铁蛋耳中炸响。从最底层的粗使小厮,有机会靠向管事?哪怕只是混个脸熟,那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!王妈激动得嘴唇哆嗦:“大小姐……这……这如何使得?赵管事那样的人物,铁蛋他……”
“事在人为。”林映棠淡淡道,“赵管事如今也需要可靠的人手。铁蛋这次受了冤枉,也算是‘苦主’,赵管事若想示好或拉拢,或许是个由头。当然,这要看铁蛋自己的表现和机缘。”她将话说得留有余地,既给了希望,又避免了王妈母子期望过高或行事莽撞。
铁蛋眼中也燃起了光亮,挺了挺胸膛:“大小姐,我……我一定好好干!绝不给您丢脸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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