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龌龊,若曦自然是一无所知,也丝毫不感兴趣。
她早已将那“息事宁人、安抚士子、切割首恶、主动请罪”的十六字应对之策,清晰明白地告诉了十四爷。在她看来,法子已然献上,如何执行,执行到何种程度,那便是他们爱新觉罗与乌雅氏自家关起门来要权衡计较的事了。
这滩浑水,她是决计不会踏入半步的。说到底,人家是血脉相连的母子、父子、舅甥,打断骨头还连着筋,无论此刻如何暴风骤雨,终究有亲情和共同利益兜底,不至于真的你死我活。可若自己这个“外人”不知深浅地掺和进去,指手画脚,那便是自找麻烦,不仅于事无补,反而极易惹上一身腥臊,徒增烦恼。
因此,送出主意后,她便已将此事抛诸脑后,只做不知。
却说管家在飘香楼见到衣衫略显凌乱、带着宿醉未消疲惫之色的乌雅庆泰下楼时,心头总算松了一口气,至少不必真个执行那“打断腿”的可怕命令。
他不敢有丝毫耽搁,甚至来不及让少爷整理齐整衣冠,只匆匆一揖,便侧身让路,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:“少爷,老爷在府里等候多时了,请您立刻随奴才回府。”
乌雅庆泰被小七那“打断腿”的话吓得心慌,此刻见管家虽恭敬,身后却跟着十数名面色沉肃的护院,这阵仗远比平日来寻他回家时要严峻得多。
他心头打鼓,一边跟着管家快步往外走,一边忍不住试探着问道:“乌伯,阿玛这么急火火地寻我回去,到底出了什么事?可是宫里娘娘……或是十四爷那边有什么吩咐?”他猜测着各种可能,却唯独没往自己惹的祸事上想。
管家目不斜视,脚步不停,只低垂着眼帘,恭敬回道:“回少爷的话,老爷只命奴才速速请少爷回府,并未告知缘由。奴才只是奉命行事,实在不知详情。”
他这话半真半假,十四爷来访、老爷震怒他是知道的,但具体为何事震怒到那般地步,他确实不甚了了。
乌雅庆泰连着追问了几句,见管家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“不知”、“奉命”,不由得心头火起。这老东西,仗着是阿玛的心腹,竟对自己也敢如此敷衍!
他狠狠瞪了管家一眼,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,扭过头去,不再说话,心里却将这“不识抬举”的老奴又记上了一笔。
只是他也知道,这管家在府中地位特殊,深得父亲信任,此刻又明显是带着父亲的严令而来,自己再是不忿,也不敢真个发作,只能暗自憋气。
管家眼角余光将少爷的神色尽收眼底,心中唯有苦笑。他是真不知道具体细节吗?倒也未必全然不知,至少十四爷面色凝重地来访,老爷随后暴怒,必然是与少爷在外行止有关,且是捅了大篓子。
但他深知谨言慎行的道理,尤其是在这敏感时刻,一字一句都可能引来祸端。面对少爷的迁怒,他也只能默默承受,暗道一声:“真是无妄之灾,冤得很哪!”
一行人沉默着,脚程却极快,不多时便回到了乌雅府。府内气氛与往常迥异,下人们个个屏息凝神,走路都踮着脚尖,见到少爷回来,目光躲闪,不敢直视。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里。
管家径直引着乌雅庆泰来到书房院外,示意他自己进去。乌雅庆泰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,努力做出平日那副满不在乎又带点恭敬的样子,抬手推开了书房的门。
他一只脚刚迈过门槛,还未来得及看清屋内情形,甚至一声“阿玛”都未喊出口,只见眼前人影一晃,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,一只穿着厚底官靴的脚便裹挟着风声,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!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夹杂着骨头与硬物撞击的细微声音。
乌雅庆泰“啊呀”一声惨叫,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,仿佛被重锤砸中,那力道之大,完全超乎他的预料。
他本就因酒色而虚浮的身子哪里承受得住?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,向后踉跄几步,终究是站立不稳,四仰八叉地摔倒在书房门口冰凉的金砖地上,后脑勺磕在门槛上,又是一阵眼冒金星。
这一脚,是乌雅成钰盛怒之下,积压了许久的恐惧、后怕、失望与愤怒的总爆发,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。他虽是文官,但早年也习过些骑射,此刻盛怒之下,力道着实不小。
乌雅庆泰被踹得懵了,足足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。胸口火辣辣地疼,喉咙发甜,他一手死死捂住被踹的地方,抬起头,又是疼痛又是委屈,更是难以置信地冲着书房内吼道:“阿玛!你……你这是作何?!儿子做错了什么,你要下此重手?!” 声音因为疼痛和激动而变了调。
“作何?!” 乌雅成钰站在书房中央,脸色铁青,双目赤红,胸口因剧烈喘息而起伏不定,指着地上的儿子,手指都在颤抖,“孽障!你这个不知死活、无法无天的孽障!若不是今日十四爷亲来告知,我竟还被蒙在鼓里,不知你在外头早已惹下泼天大祸!你是要拖着我们全家、全族给你陪葬吗?!”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